一

在我家客廳高高的花架上，放著一盆茂盛的綠蘿。

想一想，近15年來，它像身著禮服、忠于職守的門童，時刻在迎接著每一位進入家門的來者。翠綠翠綠的葉子簇擁著,親密而團結(jié)；16條掛滿翠葉的根莖自青花瓷盆口由三面自然垂落而下，一眼望去，就像時髦女郎散發(fā)著清香的一頭長長的秀發(fā)，又恰似那“飛水千尋”的翡翠色瀑布……

走向前來，更讓你動情：有的綠葉略微微向上，好像青少年人的臉龐，精神抖擻；有的綠葉怯生生下垂，猶如初見面的小姑娘，一臉羞澀；有的綠葉挺胸昂首，恰似剛?cè)胛榈膽?zhàn)士，英姿勃發(fā)；有的綠葉則匍匐在地，似乎在幫助家人尋覓著什么……

忘不了，最初見到的這盆綠蘿，根直，壓一根主根，就能長出多根小莖來；根莖速長，開始，也就10來公分；幾天不注意，長出盆外1尺多；待旅游些日子歸來，居然到了花架子半腰，簡直不敢認了！……它的葉子或整體為圓圓形，或圓中帶尖如心形，或兩頭小中間大呈棗核形，讓妻子擦得綠油油的……

這綠蘿，好像沒有金邊吊蘭那么傲氣，沒有紅玫瑰那么艷麗，沒有白水蓮那么圣潔，但卻有著自己所特有的讓家人和來客心曠神怡的濃濃春意……是的，春意，綠色，只要給點兒水，它就會永葆青春……有時忙了，懶了，忘了，它也從不計較，依然四季郁郁蔥蔥，朝氣蓬勃……

養(yǎng)花師傅講，它是空氣的凈化器，是美化房間的使者。而我覺得，她可是妻子不可或缺的“閨蜜”。

二

俗話說：蘿卜青菜，各有所愛。陶淵明喜歡菊花，周敦頤喜歡蓮花，劉禹錫喜歡牡丹，鄭板橋喜歡新竹……而我的妻子卻全身心地撲到這家里，一個心眼兒喜歡上這綠蘿了……

妻子愛綠蘿，想綠蘿，千方百計地裝飾打扮綠蘿......你看，她又在修理裝扮綠蘿了；一邊修理，一邊還一如既往地輕輕地說著，只有他們倆才懂得的話語……

“再見了，枯枝黃葉！”她對剪下來的枯枝葉說道，“你們已經(jīng)盡心盡力了，我明白；放心地去吧，去吧！我一定會善待新枝綠芽的……”

她轉(zhuǎn)過身，開始對著一串串青翠的葉子說：

“活著是幸福的，是有責(zé)任的……每天，咱們就盡心盡力為大家，迎來晨曦，送走晚霞……”

每一次一邊修剪整理，她總會這樣說，那語氣，那神情，像是在迎送自己深愛的親人，又似乎已將綠蘿慢慢地融入了自己的身心，去共同履行一種極其重要的博愛職責(zé)……

三

我清楚地記得多年以前，妻子剛開始小心翼翼地修剪綠蘿的那次，修著，剪著……她的手忽然慢慢停了下來，神情有點兒異樣……

“偉大，太偉大了！”妻子說，“這……這就是愛的力量！……”

原來，她發(fā)現(xiàn)那細長的枯莖上竟然還竭盡心力地長出了幾個新嫩綠芽來……

“乍看起來，這根莖枯了，黃了，死了，其實它還在一直不停地履行自己的職責(zé)，為新芽輸送水分，在盡自己最后的力量向前沖……”神情莊重的妻子，雙眼閃著光芒，一邊對戀戀不舍的枯葉說些感謝道別的話，一邊又對新芽和綠葉說些鼓勵祝愿的話……

……

說實在的，對妻子的話語，開始的時候，我很不習(xí)慣，甚至于還會笑她太癡！

“你說的話，它聽得懂嗎？”那時候，我常這樣問她。

“當然聽得懂。”她深信不疑，“一切都是有生命的，有感知的……人活一世是需要愛和感恩的。”

她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自打結(jié)婚以來，無論何時何地，對人對事，她總是仁慈寬厚，一片赤誠之心……

我也曾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她：“你信什么教��？”

妻子的回答出人意料：

“不信佛，不信道，從小認定的是家教，相信爹娘給的良心。”

她深情地看著那盆綠蘿，繼續(xù)說道：

“與人為善，自然天成；對人對物都應(yīng)當從仁愛之心出發(fā)……”

四

說實話，對妻子的思想和那些言行，我是在通過自己不斷地學(xué)習(xí)思考中，才逐步有了與她相同的認識和收益的。

我漸漸懂得，人類的想法做法，決定著周圍的環(huán)境；而現(xiàn)實的環(huán)境也影響著人類的生存。我也記得，2000多年前中國的老子就說過：“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我還知道，“馬有垂韁之義”、“犬有濕草之恩”的典故，而善待自然，就是善待自己。我，越來越清醒地認識到：地上的萬物都喜歡美好，都需要愛護；珍愛綠色，珍愛自己的家園，無疑會得到它們源源不斷地回報的。你看，我家的綠蘿就是這樣，自然界也是這樣，那么，我呢？我們呢？是否更應(yīng)該“人人都獻出一點愛”呢？！

……

如今，對妻子的那些話語，我早就習(xí)以為常，或者說我早被她那些言行潛移默化了，像她那樣，對綠蘿，對周圍的一切，豁達寬容，心慈意善，充滿感激，愛護有加……

我也深信，在這個世界上，在這自然界里，一切事物都是有感知的，是懂得愛和感恩的。

五

送走了夏，迎來了秋。

天很藍，云很淡，心很純。

你瞧：妻子一定是被穿過紗窗飄來的陣陣金風(fēng)吹拂得心曠神怡，興致勃勃，又在與綠蘿對話了……，再一次讓我感覺到：她像是在現(xiàn)身說法，對知心朋友講述一個人與植物間活生生的仁愛事例；又像一位母親，正精心呵護著一個天天向上的孩子的寶貴生命……

而今，妻子常會這樣對我說：“當年這棵綠蘿不嫌咱家窮，現(xiàn)在生活好了，也不能小看它，更不能嫌棄它，要更加愛護它……就是我的‘閨蜜’，它懂我的話，我懂它的心……

我明白他倆的心。

我懂得妻子話里的含義。

我忘不了妻子對人對事的種種愛心言行。

我也會像她那樣，愛綠蘿，愛全家，愛這世間的一切的一切……

……

在這年復(fù)一年自然本色的天地間，在這春夏秋冬充滿溫情的房屋里，放在高高花架上的綠蘿，青翠玲瓏靚麗，恰似那陽光下“飛水千尋”的翡翠色瀑布，映照著妻子每天繁忙的身影和那一顆慈愛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