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已到2018年12月11日——這天是父親去世一周年，一年里好像過了百年，頭腦里經(jīng)常回放著父親生前的影子，似乎他還在我們身邊；坐在那右手握著一支香煙，滄桑的臉上又多了幾分嚴肅的表情。每每想到這里心中徒有幾多哀憐和思念。穿越時光的方向仿佛又回到過去的昨天……

  父親的童年有著不一樣的境遇；爺爺奶奶去世得早；只有父親和姑姑相依為命寄養(yǎng)在二伯家，由二伯照顧他們。幼小的他從7歲開始給富人家放牛，衣不遮體，飯不飽腹；經(jīng)常是夜不能安；一個7歲的年齡沒有父親的保護，沒有母親的疼愛；孤獨的身影掙扎地活著，時常有種被淹沒的感覺；被丟棄的心酸。每當冬天來臨35度的寒冷凍壞了父親的手和腳，在冬雪的曠野里只有一群牛和幾只羊在和父親做伴；有時冷得實在沒有辦法只能把腳放在牛糞里取暖……手和腳凍的腫得厲害，無數(shù)次的患處由紫變黑流出黃色膿血來；無論是冬雪冰霜還是酷熱春秋，這種凍傷給父親帶來更多的傷痛與折磨。幼小的年齡很早嘗遍了人間的苦境與艱難。那時父親的生活可以用勉強活著這個字來形容。

  當我們時常問起父親往事的時候他總是沉默一表而過，偶爾提起的時候只是笑一笑說“我不也活過來了，還養(yǎng)你們幾個嗎？”每當看著我們說的時候表情里帶著自豪與安慰。我們也時常安慰父親說：有我們陪伴您有多高興多美好呀！那時的父親笑了，笑得最燦爛最溫暖……

  父親成年時有很多的理想，可能是吃過很多苦的原因；青年時期在別人的推薦下進了公社的機械廠；沒有文化的他在幫助師傅打下手的時候經(jīng)常出差錯，看商標文字和計劃圖看不懂，只能用記號標記位置和圖樣；師傅看父親很能干也愿意干累活，經(jīng)常用空閑時間教父親識字，父親年輕時就這樣邊打工邊識字把僅有小學(xué)五年級的課程完成結(jié)業(yè)。

  父親的婚姻可以用傳奇來形容，父親年輕時和母親是自由戀愛，那時的母親家是當時那個村莊的大富戶，有很多土地和牲口；姥爺全家是滿族血統(tǒng)，聽說我的姥爺前輩們是商人的后代；至于從前的過程姥姥大概提及了幾回，那時候還小了解姥姥家許多事情。只知道媽媽姐兩個還有幾個舅舅。聽姥姥說“媽媽從小是在甜蜜里長大的”；家里請過私塾先生教她們讀書和禮節(jié)等文化。媽媽可以說是穿金戴銀是在親人愛護之中生活著。她和父親認識后，經(jīng)過了很多的波折才和父親結(jié)婚，可想一個富戶人家的女兒，一個打工的窮娃而且身高還不到1米75左右的父親，他們的婚姻很是現(xiàn)在版；媽媽沖破了家庭的攔阻和父親結(jié)合在了一起。媽媽從小沒有干過累活，所以和父親結(jié)婚后；飯也不會，做幾乎什么也不會；都是父親照顧我們。經(jīng)�？匆姼赣H天不亮起來做飯，忙這忙那；媽媽照顧我們吃飯，一轉(zhuǎn)身父親已上班了，出車去外地。經(jīng)常很晚看見父親回家，特別是冬天一身的寒霜帽子上滿是呼氣結(jié)下的冰塊……

  父親在我的記憶里，總是這樣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地忙碌著，始終是這樣的習(xí)慣，照顧著我們，我們在父母的愛護下也一天天地長大……

  難忘的是父親做餅我們吃的情景，上小學(xué)五年級時我身體不好，父親經(jīng)常做餅而且每次多做幾個，偷偷地把餅放在鹽罐子里，只要我放學(xué)回來母親把餅?zāi)贸鰜碜屛冶持�家人快吃了，有時怕妹妹聞著餅味道干脆不熱，涼著吃了。那味道夾著濃濃的豆油香到今天還猶如昨天，童年被父母寵著的我猶如獨生子一樣被慣著哄著走過了難忘很快樂的童年……

  忘不了父親在供銷社開車送貨的時候，路過家門口回來吃中午飯，我爬上大車看見半車的鹽袋子還有零散的粒鹽，那時已上初中，對占便宜的意義還不太懂，跑回屋對父親說“咱家拿回點鹽回來免得買”。父親很嚴肅地說：“不可以，鹽是公家的；不能私自自己用，我還要往上報表呢？”我說，不多散的鹽可以取一些沒有數(shù)��？只見父親放下碗筷迅速出門直奔汽車開車就走，我木然站在那里一臉不高興的表情，心想為什么那么認真呀？晚上父親回來了，如果是往常我第一個跑上去幫老爸脫大衣拿帽子說上一句慰問語，只見父親徑直走到柜前從柜里拿出一個紅色小本子，打開讓我看看說：“這是黨員證，我是一名共產(chǎn)黨員，不能私公肥己，無論是公家的東西，還是私人的，不要拿一分一厘的東西。”說完認真地把黨員證放了起來。父親的那次教誨對我印象非常深刻，他的話一直伴隨我走到如今。

  每一年的暑假我都要回老家去看望父親和母親；到75歲那年，父親對我說，我要把黨費補上完成一件心愿，我笑著說，多大年齡了黨已不要你；黨費不用交你已退休啦，他很認真地說不行，中年入黨，一輩子都是黨的人。我看著滿臉爬滿皺紋的父親，已啞然無語了。父親用黨員的標準實現(xiàn)了入黨宣誓的諾言，一生中用他最崇高的人格給我們幾個做出了最好的榜樣。

  那時父親可以用一句最經(jīng)典的話語形容他，一生勞累，一生清白，一生人品高尚，一生受人愛戴和尊重……

  往事當真正憶起來的時候，可以幾天也述數(shù)不完了……

  還記得父親帶我和姐姐去河西邊大橋旁邊的河里去洗澡，我被父親領(lǐng)進了河水里，我害怕地牽著他的手慢慢地走到河心，當河水漫過胸口的時候，我感覺飄了起來，兩腳不自主地向上，兩手很下意識地抓了起來，父親說：游起來，我哪知道游泳啊，順勢趴下了頭，腦袋直接在水里扎了下去，當時耳朵什么也聽不見了，只見四周的水把我包圍，我上下起伏，不知怎么了只感到天暈地轉(zhuǎn)，突然父親的手把我托了起來，我立時從水里浮了起來，只看見父親為救我不小心也喝了幾口河水，抓住我手時很用力，身子傾向了一邊不過很快平衡了姿勢；還好我們有驚無險；姐姐在河岸看見發(fā)生的一切高興地直為我們拍手，當時的父親太偉大了，太酷帥啦；給我的感覺有父親在，我什么都不懼怕，因他很高大有勇有謀。

  我心中偉大的父親！就像母雞一樣把我們一個個守護長大和父母快樂的時光很多也很少，多的是童年無憂的歲月，短的是沒有幾年我們都相繼離開父母；各自有了事業(yè)和家庭。記得有一次抽時間去看父親，吃過飯的晚上總會有一段休閑的時光。我們圍在家里47英寸的電視機前看兩集連續(xù)電視劇，我?guī)е�女兒就在這個時候能和他聊一聊話兒，從老人動作上拿遙控器的手在微微發(fā)顫抖著，表情專注于電視里的情景，時而微笑一下時而嚴肅起來。從父親的心情上講，從母親去世后老人時常呆坐在那里，孤獨的身影是那樣令人心疼；自己經(jīng)常在園中一坐一上午，手中弄著花草果木等東西。有時吃過晚飯到村中的小路上走一走。散步時累了閑坐一會，聽一聽老人們講述著兒女們的喜怒哀樂和各樣家常……曾經(jīng)把父親接到城里來享受晚年，經(jīng)常聽見父親叨咕著說：“要落葉歸根啊”；想念故鄉(xiāng)想念那里的一切……后來父親在去世的前一年又回到了自己的老宅；過著孤獨晚年的生活。

  在城市里忙于工作，忙于孩子，陪伴父母的時間越來越少，每次和父親通話是我最高興也是最是心痛的時候，老人晚年耳朵聽不清楚聲音，我總是用大聲而且像哄孩子一樣和他聊著我們這邊的近況。每次回到家鄉(xiāng)看見村子里的房子閑了許多，家鄉(xiāng)成了許多老人守根的緣由和心愿；每逢節(jié)假日，遠遠地都會看見村里的老人在接送遠嫁的女兒和在外工作的兒子；當然父親也在其中，時常向遠處張望。其實他在盼望在外的每一個孩子能夠回家，因這是父親最想要的兒女都回來他里外忙乎的歡笑場面啦……

  晚年的父親得的是肝癌，我們只陪了他兩個多月，話很少，也曾常常下地走動，去世的前三天讓孩子們挽扶著手臂在自家的大門口的路上來回走了幾趟；半生中走過的此路，長長的路；長長的沉默……長長的回首……被疾病折磨的已經(jīng)沒有力氣沒有太多的話留給兒女們。一封一張紙寫下的遺書……滿滿的留戀，滿滿的叮囑……滿滿的父愛回首起來已是淚眼蒙眬。父親一生英雄豪氣，勇敢堅強的父親，敢做、真誠、豪爽、樂觀的性格，童年又是受盡苦難孤獨和寂寞的父親。收回沉長的思緒，想起父親牽掛我的話語……門前溜溜水泥路，旁邊的大榆樹早已彎下了腰；幾十年的老宅仿佛還回蕩著兒時的歡聲笑語。

  如今，滿院的小雞們?nèi)匀辉谧氖�，小鳥仍然在樹梢間飛躍！柔柔的炊煙裊裊正徐徐升騰著�；赝�著村西邊的小橋流水，殘紅的夕陽仍就散發(fā)著余暉；望著滔滔的河水，仿佛看見了父親母親的音容笑貌。這些景物如今還在……這河，可捎去女兒的問候和思念；這水，可否能夠映出我的快樂童年和父親的影子和形象來呢？……